从牛粪里淘出“金条”的女人。她就是我们今天的主人公牛灵，刚开始采访，牛灵就给记者提了个要求，她说拍她就要离她远一点。 牛灵：离我近的话我脸上长的斑全给我拍出来了。牛灵说，自己可是个非常注意形象的女人。然而，记者在采访中却发现，村民们一提到牛灵，马上就会想到两个字，那就是，牛粪！村民：除了牛灵就没有人喜欢粪，牛灵就是喜欢粪，喜欢粪就能赚钱。村民：牛粪也值钱了，羊粪也值钱了，有了牛灵，粪就值钱了。人们之所以会把牛灵和牛粪联系起来，是因为她每年都要把县里所有养牛场的牛粪拉到自己家去，为的就是用牛粪养蚯蚓。牛灵：是不是感觉很脏？记者：对。牛灵：我跟你说这个一点不脏的。记者：你就用手？牛灵：对，这个一点不脏的，有什么好脏的，你看。记者：这都是牛粪，你就这样扒。牛灵：对，这个不是牛粪，这个是蚯蚓已经吃过之后是蚯蚓粪，一点不脏的，要放到你手上的话，要这么乱动的话，你肯定心里很难受的，爬得手痒痒的，等一下钻到袖筒里去了。对于大部分人来说，牛粪又脏又臭，看到蚯蚓甚至会觉得恶心害怕，但对于牛灵来说，这一条条在牛粪中蠕动的蚯蚓，就是一根根金条。牛灵：多喜人，多喜人，这都是金条，你来感受一下可以吗？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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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：我抓一下。
牛灵：没事，抓，来。记者：我不要让它钻到我的袖口里去。牛灵：没事的。记者：好凉。牛灵：你闻一下一点味道没有的，没有臭味吧？记者：没有臭味。牛灵：没有臭味，这个纯有机肥的。
记者：我觉得有股生肉的味道。
牛灵：一开始的时候也是的，我抓一把我浑身就长鸡皮疙瘩，我抓一把我浑身就长鸡皮疙瘩，后来我就习惯了。记者：你看这只就爬出来了。就感觉痒痒的。牛灵：对。我怎么看汗毛起来了？记者：对，汗毛扎起来了。牛灵：汗毛扎起来了。
记者被蚯蚓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，可牛灵却靠着养蚯蚓，每年销售额近200万元，她不但是村民眼中会赚钱的能干女人，更是丈夫眼里的大领导。李岳：领导不能天天干活，领导不用干活。牛灵：不是。记者：她是你领导？李岳：对。牛灵：我领导谁？李岳：领导我。从十几年前夫妻俩创业开始，牛灵主外跑销售，李岳主内管技术，夫妻俩一直是村里的模范夫妻。牛灵抓蚯蚓的时候记者注意到，她的手上还一直戴着个戒指，她说这是李岳送给她的，不能取下来，怕丢了。记者：我看你说起李岳给你送了个戒指还挺甜蜜的。牛灵：是的呀，送的跟自己买的不一样的，心情两样的。记者：心情咋两样呀？
牛灵：看，他送，说明他心里有。
记者采访期间正好赶上夫妻俩的结婚纪念日，李岳瞒着牛灵捧出了一束玫瑰。牛灵：你干吗这是？李岳：不是，今天不是咱的结婚纪念日，今天刚好24周年，所以我给你买束鲜花，因为以前也没有给你买过（鲜花），感觉挺对不住你的。牛灵：你看你让咱女婿笑了。李岳：以后我尽量地不惹你生气了。牛灵：我怎么感觉我第一次，接到鲜花。李岳：送花是第一次，以后我要给她买好多好多东西。幸福的牛灵拿着花让记者为他们拍下了这张照片，然而让记者感到意外的是这竟然是他们夫妻唯一的一张合影。几年前，牛灵用一把火烧光了他们所有的照片，包括结婚照。牛灵：生气的时候全部让我给撕掉了，烧掉了，没了。结婚照也被我给撕掉了。记者：你把结婚照都撕了？牛灵：对没有了。什么都没了。牛灵说，曾经，她不光烧光了所有的照片，甚至一度为他们的婚姻判了死刑。牛灵：这个人，从今天开始，在我心里，就死了，再也不会理他了。这对别人眼里的恩爱夫妻有过什么样的往事？而牛灵又是如何在这牛粪里挖出财富的呢？采访这天，牛灵说要自己做饭，让记者尝尝她的手艺，可奇怪的是，她一直拦着记者，说什么也不愿意让记者拍她家的这口锅。记者：展示一下。牛灵：不，不行不行。记者：为啥？牛灵：难看死了。一口锅里还能有什么秘密呢？好奇的记者掀开了锅。原来，因为太久不做饭，锅都已经锈了，里面还放着常年不用的杂物。
牛灵：一年都没做过，因为我们这几年是特忙，真的很忙，我回来吃一次，我们邻居都说，你今天回来了，今天没出去，感觉很好奇似的。
忙，一直是牛灵的生活状态。1992年，牛灵就开始创业。当时农村有不少待业青年，牛灵想，她和丈夫李岳都学过服装技术，如果开一间学校，教这些农村青年，再帮他们联系工作，在村子里一定有市场。很快，牛灵就开办了阜阳市第一家农民工培训学校。为了招生，牛灵开始四处奔走，丈夫就留在家里照顾孩子。李岳：孩子呢，怎么说，在我们农村这就跟个皮孩子一样，吃饭，就让她随便吃，有时候自己不吃，大人就喂她，喂她小孩就要跑，我就把她，就把她绑在凳子上，绑在树上不让她动，然后赶快就喂她。女儿：小时候经常委屈，有时候就会和朋友说，没妈管我，我就这样说，我没妈管，我就是没妈管的孩子。孩子没妈管，而一个大男人又常常在家带孩子，李岳心里总是不太舒服。然而这时，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，最多的时候有1000多人，牛灵也越来越忙，在大家眼中，她简直成了无所不能的女强人。村民：都没她能干，她在我们村挂第一。村民：太能干了，我诚心说，真的太能干了，就是说一般的很多男子都不如她。听着别人对老婆的赞美，想想自己整天窝在家里，围着灶台转，李岳觉得很憋屈，而这一切牛灵竟然毫无所知。有一天，李岳向牛灵提出，他要离开家，到外面去干一番事业。李岳：我要到外面去发展，她呢就是不让，我说干好了我就把你接过去，干不好了，当时我也生气，因为她不让我去，我说干不好我就不回来了。牛灵原以为李岳只是发发牢骚，但她发现，李岳开始慢慢地疏远她，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找岔。
在这个黄色的大衣柜上，曾经有一面镜子，有一天，丈夫李岳突然莫名其妙地把大衣柜上的镜子卸了下来。牛灵：把我大衣柜上面那个镜子，给我卸掉了，我不理他，他（把）镜子卸走了，我拿过来再又装上去，装上去之后他不理我，他然后又抠掉之后又拿过去，来回把这个镜子搬了有三个回合，搬了有三个回合。一个要卸，一个不让卸，夫妻俩谁也不吭声，气氛却越来越紧张，最后李岳开口了。牛灵：他就开口了，你这个镜子借我用一下，我说不借，他就咣一拳打碎了。丈夫一拳下去，镜子碎了，牛灵也被彻底激怒了，夫妻俩大吵了一架，而像这样的争吵隔三差五就会在家里上演。终于有一天，牛灵回到家中，发现丈夫不在，推门一瞧，桌子上留了一个纸条。牛灵：人不见了，写了一个纸条，说家里你自己看着办吧，我想就是说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，就这样的。那个时候我去找他，上哪去找他，我跟你说没地方去找。丈夫居然离家出走了，看着家里的一切，牛灵也快要崩溃了。因为怕妈妈担心，牛灵不敢去找亲戚朋友打听，打电话手机已经关机了。这天晚上，牛灵一个人开着音乐在屋子里嚎啕大哭，她盼着明天一早，丈夫就能回家，然而她不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。一天，两天，一个月，两个月……时间就这样过去了，李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。别人问起丈夫，牛灵都强颜欢笑说他去进修了。那时，牛灵最怕的就是回娘家，面对妈妈，明明想哭，却还要笑。牛灵：回娘家的话，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万一要说出来的话，我妈肯定就说这日子真的没法过，肯定会让我回去的，我不能抱着孩子回去，我真的就是舍不开，舍不得离开我这个家，真舍不得，你不可能这辈子不回来，你总得回来给我一个交代，我就等着你回来。牛灵舍不得丈夫，舍不得自己的家，她一边操持着学校，一边盼着丈夫能早点回来，终于有一天，牛灵收到了丈夫寄来的一封信，李岳在信上说自己在北京，叫她不要担心。
看完信，牛灵兴奋地带着女儿去拍了照片，把照片夹在信里寄了回去。她想，丈夫看到信一定会回来，然而表弟却在李岳寄来的信封上，发现了一个让牛灵绝望的细节。
牛灵：我的表弟说，嫂子你看这个信，根本他人没有走远，这个信戳就我们这个地方的，我真的伤心了，我真生气了，离家这么近，离家这么近，就不回来，我真的生气了，我心（想）好，这个人，从今天开始，在我心里，就死了，再也不会理他了。丈夫居然对自己撒谎，牛灵越想越气，越想越伤心，她拿出家里所有的照片，点起了一把火。牛灵：当时我生气把所有的照片，以前的信，包括他的衣服，一把火给他烧了，一把火给烧了，再也不找他了。不找他了。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化成了灰烬，牛灵一边烧，一边哭，因为每一张照片都记录她和丈夫甜蜜的过往。牛灵突然意识到，创业以来，自己只顾着打拼事业，几乎没做过几顿饭，也没有和丈夫谈过心，是自己的强势伤害了丈夫。照片烧完，牛灵突然清醒了，她要改变自己，挽回丈夫。然而这时，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机，李岳回家了。原来，李岳去隔壁镇办服装培训学校，可最终失败了，而这次失败也让李岳明白创业并不是那么简单，他也理解了老婆牛灵的辛苦，决定好好支持她。记者：你觉得娶这个老婆好不好？李岳：从哪个角度讲，从这个生意挣钱角度讲当然好，太好了，是我的福气。
重归于好的夫妻俩决定珍惜彼此，好好过日子，好好创业，可这时，事业的危机又出现了。从2011年开始，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大城市打工，学校的招生变得困难，牛灵被迫关闭学校。丈夫安慰牛灵，可以趁机好好休息一下。然而，没过几天，牛灵就觉得腰酸背疼头晕，全身上下都很难受，牛灵担心自己得了什么大病，赶紧去检查。
牛灵：我到太和去查，结果没查出来病，我感觉怎么可能，我后来我想想，我这个人操劳命，我找点事干，我真的干起来活，从白天到黑夜的，没有时间，我一点病都没了。牛灵觉得，自己就是操劳命，她决定寻找新项目，再次创业。可没过多久，牛灵居然成了老家村里人见人烦的对象，人们看见她恨不得都绕道走。2012年，牛灵突然带着几辆大卡车频繁进村，车上满满的都是牛粪。一连一个月，牛粪的臭味在村里四处飘荡，尤其是住在沿路两旁的村民，甚至在进村的路口垒起了石块，为的就是不让牛灵的运货车进村。牛灵：当时的时候，这个墩子，你看（现在）扒在这一边了。记者：就是这个在旁边这个，就在中间是吧？牛灵：当时的时候，我拉牛粪的时候我一下拉了十几天，白天黑夜的拉，天天走这个地方过。牛灵：我们周边那个养牛场的粪全部让我拉完了，积存几年的粪都一下让我拉完了，那牛粪我整天从这里拉的话，有一股味道。记者：臭，尤其是夏天。牛灵：尤其是夏天，我第一次投产也没有经验，备粪的时候全部是六月份七月份，你说多，多热，天气又热的话，牛粪肯定有股味道，所以村民就是不高兴了，垒上墩子不让我走。
牛灵没办法，只能带着车队绕远路走。村民想不通，这臭烘烘的牛粪，牛灵为什么非要拉回家。没多久，他们发现，牛灵居然是用牛粪养蚯蚓。村民：我们界首市哪有这方面的项目，根本没有这样的项目，这个东西我们认为没用，农村大家肯定认为没用。地下扒一圈到处都是，养殖这方面，一跑跑没有了，肯定要失败。村民：就说她那么干净，那么漂亮个人，整天拉牛粪，养蚯蚓，人家就说她你养这行不行，养这玩意也不知道（行不行），还投资那么大，不行咋弄？村民：乖乖，你这样像种庄稼似的，（别人）种庄稼都保不了产，你养这，你上哪销售呢？乡亲们认定了牛灵这次肯定会在这牛粪和蚯蚓上吃大亏，然而村民的议论还没结束，牛灵的牛粪又在村子里闯了大祸。2012年夏天，村子里几个年轻人正在摆酒席，大伙一边吃饭，就发现苍蝇越来越多，不用手赶，这饭都没法吃。村民：那时候我结婚办事，好多蝇子，满道飞，哪都是。村民：吃饭的时候，苍蝇就能掉到碗里去，你说多不多。
大家心里都知道，这苍蝇就是牛灵拉来的牛粪生出来的。本来，大家伙就瞧不上牛灵养蚯蚓，这下可好，牛灵在村子里更招人烦了。
村民：隔壁邻居有的把那蝇子药死之后，拿苕帚扫扫，然后放桶里，提过去让她看，她就赶紧给人家赔不是，给人家道歉，赶紧想办法，又弄药打。村民：我们都开玩笑，你要是再不弄的话，我们就去举报你，反映你这可把牛灵着急坏了，原来，头一年养蚯蚓她没有经验，在大夏天里准备了过多的牛粪，蚯蚓还没来得及分解，就生出了苍蝇。虽说乡亲们来找她都是开玩笑的态度，可她心里知道，村民意见很大。那些天，牛灵没日没夜在大棚里忙活，就为了消灭苍蝇。牛灵：把牛粪上盖上草，打上灭蝇子的药，几天就没了。现在有经验了，备粪的时候我们一般不赶在夏季，都是冬季的时候把牛粪拉过来。尽管牛灵很快消灭了苍蝇，可村里人对她的蚯蚓事业依旧很不看好。
牛灵虽然不辩解，但她坚信蚯蚓身上大有商机，她考察时就知道了蚯蚓的用途很广，可以做钓鱼的诱饵，还能供给药厂提取酶作药用，就连粪便都可以加工成有机肥出售，而更让她放心的就是蚯蚓即便成熟了，也不用立刻采收。
牛灵：没有客户要的话，我的蚯蚓放在地里面，它也不会死掉，它也不会过期，客户把款打过来我再采收，不打款不给采收的。我们给两个制药厂去签合同，制药厂说的别说你100亩，你就是几百亩，一千亩，我们都可以包销掉。没有到季采收的压力，又找到销路，牛灵坚信养蚯蚓一定会有个好结果。
2011年10月，牛灵的蚯蚓上市了，她在网上做了推广，有很多客户主动找上门要购买她的蚯蚓，这让她非常兴奋。但她没想到，自己被一个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的问题给难倒了，那就是--抓蚯蚓。牛灵：一开始不会收的。记者：你们开始的时候咋收？牛灵：用筷子一根一根地夹，像吃菜似的那样夹。记者：拣一千斤出来那得多长时间？李岳：所以感觉太慢。牛灵：别人要蚯蚓的多的很，我就收不出来，我着急死了。2015年2月7日一大早，牛灵和李岳带着工人就在大棚里忙活着收蚯蚓。牛灵：现在就用这个刮子，刮了之后（蚯蚓）钻下去之后，继续就这样来回的。
记者：这是个什么原理？牛灵：它蚯蚓怕光。记者：它怕光？牛灵：对。记者：只要一有光，它就钻到底下去了？牛灵：对。李岳：等一会，我们刮一会之后，它钻下去，钻下去我们再刮，把上面的土刮掉。钻下去之后，然后把土一扒拉，然后（蚯蚓）继续往下钻，你看这个蚯蚓，你看这个时候不是很多，一分钟两分钟全部不见了。果然，和记者说了几句话的功夫，刚刚露出来的蚯蚓就全部钻到了土下，几乎都看不到了。就这样一层一层刮掉土，几个小时后，蚯蚓就这样一团一团缠绕在一起，几乎没有土壤。当年养成了蚯蚓却收不上来的情形逼着牛灵去浙江学来了这个方法，这一天，牛灵就收上来1000斤蚯蚓，现在是蚯蚓的淡季，但牛灵还经常去给镇上渔具店客户送货。老板：那边一户，这边一户，我经常都是（买）她的蚯蚓，这两年之内，不用别人的蚯蚓。
蚯蚓的销路一直很好，牛灵从来没有发愁卖不出去。直到2014年的一天，牛灵去给客户送货时，看到了一个细节，这个细节帮她开启了另一种更赚钱的方法，让她的蚯蚓利润翻了一倍还多。那天，牛灵看到客户的员工正在忙着，把蚯蚓装到了这样的小盒子里，每个盒子里都有泥土和大约50只蚯蚓。牛灵非常好奇，上去问了问价格，这一问吓了她一跳。牛灵：那个十斤一个包装的往外面卖的话是12块钱一斤，就是常年的价格，这个蚯蚓一斤要卖28到30块钱。记者：这个就赚得多。牛灵：这个是钓鱼用的，一盒一盒，（顾客）带到小河边方便点。这一趟送货牛灵很受启发，她回到基地就雇来工人，把蚯蚓进行分装，直接向垂钓园供货，利润大大增加。现在，阜阳市面上卖的垂钓诱饵几乎都是牛灵养殖的蚯蚓，牛灵也因为养蚯蚓被大家熟识。老板：蚯蚓，反正就那一种小盒，要买几十盒吧（每次），都在她那里买，都知道了，都在她那地方买。她是我们界首市致富带头人。2014年底，牛灵和李岳又流转了80亩地，他们准备用蚯蚓粪种植生姜和西瓜，对未来，他们有个梦想。牛灵：我老公说的就是，明年，啥都不让我干了，让我天天在淘宝网上就是买东西，啥都不让我干。李岳：赚很多很多钱。牛灵：嗯，赚很多很多钱，紧我花。李岳：嗯，嗯，我还给你起个名叫淘淘，什么叫淘淘，就是在淘宝上狠劲淘。
